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☆、不是告別的訣別

關燈
宮廷裏的許多人幾乎一夜未睡,半夜還下起了大雨, 衛斐雲和謝蠑幾乎將花苑翻遍了, 都沒有找到小謝漣。

而那些護衛們也在搜尋逃走的麗妃,宮門已經關閉,禁止任何人出去, 所以不管如何,麗妃一定還藏在宮中。

許清婉守在琉光殿裏,等了半宿,沒有看到自己丈夫來接自己, 也沒有看到太後娘娘歸來, 意識到事情不好了, 但又不能擅自離去,需要守在小皇子和小公主身邊。只好頻繁地派宮人出去看看外面是什麽情況了。

溫玄簡讓文閣學士連夜擬旨關於今夜叛亂之事,一直寫到自己滿意為止, 等待明日早朝宣旨。這樣一折騰, 從司禮院出來,天已經快亮了。

禮公公候在外面, 看到皇帝把事情辦妥了,才敢上前把謝家小公子失蹤和麗妃逃走一事稟報給他。

聽說衛斐雲和謝蠑都還留在宮中尋人,溫玄簡只好半途改道,前往找他們。

宮中禁衛已經恢覆正常秩序,沿路走來四周都是靜悄悄的。

到了花苑,才看到宮人們舉著燈籠,四處尋找謝家小公子。

衛斐雲拉著謝蠑去了浣衣局後面的冷潭,那裏偏僻淒涼,沿著蘆葦叢尋了一圈,仍然無果。

謝蠑已經沒有心情詢問衛斐雲怎麽知道這麽荒僻的地方了,他心事重重,嘴唇泛白,時間越久,心裏就越絕望。

衛斐雲擡起手,拍了拍他的肩頭,無言安慰。

史簫容讓靈錦打著燈籠,一路來到了玉蘭花苑。樹影婆娑,高閣只有一盞明燈,懸在紅木梁架下,史簫容擡眸,正好看到一陣夜風徐徐吹起,被搖散的燭光映在立在上方女子清麗的臉龐上,宛如鬼魅般蒼白。

靈錦看清那張容顏後,擡起手,捂住自己險些要驚呼出口的嘴巴,然後看向身旁一動不動的太後娘娘。

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,靈錦終於受不了了,怯生生地說道:“太後娘娘,那……不是大家都在尋找的麗妃嗎?”

史簫容伸手,拿過靈錦手裏一直在晃動的燈籠,眼睛凝視著她,靈錦看到她那副表情,知道她有話對自己說。

“待會我上去之後,你轉身就跑,動作要快要輕,去找到護衛統領大人或者禮公公,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他們,一定要告訴他們來這裏千萬不可打草驚蛇,悄悄潛伏上樓,懂了嗎?”

史簫容說完之後,就提著宮燈踏入了黑魆魆的高樓之中,木梯旋轉而上,她一級一級地踏上。背後的靈錦藏在樹影裏,等了片刻,然後借著花樹的遮掩,朝另外一個方向狂奔而去。

宮燈的光影宛如一輪朦朧月亮,在高閣木梯裏晃蕩著,最後一級的木梯,麗妃看到了史簫容的裙擺,一眨眼的功夫,她人已經立在高樓之上,眉眼冷清地看著自己。

麗妃站在窗前,垂下的手正按在小謝漣的腦袋上,小男孩已經被打暈了,雙手被縛,坐在桌子旁邊,就像坐著睡著一樣。

“他怎麽了?”史簫容握緊手裏的宮燈,但表情還算淡定,盡量不再去看謝漣,昏暗的四周可以看到謝漣脖頸間掛著的小金鎖顯目,那是她送給這個孩子的。

麗妃目光幽幽地盯著她,說道:“三年前,你從這裏墜樓,我看到了。”

“你想說什麽?”

麗妃的神情有些古怪,“我第一次看到他那麽失控,他從樓裏沖出來的剎那,我還以為我看錯了,沒想到,是真的。”

雖然她說得前言不搭後語,史簫容還是聽明白了,她說的是溫玄簡。看來麗妃在很早以前就察覺到了。

“那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,是他辜負了你,不是我。”史簫容一邊說著,一邊朝前移了一步,但很快被麗妃註意到了,“你別過來,否則……”

麗妃手裏寒芒一閃,削得極其尖利的金釵正對小謝漣的腦門。

“好,我不過來,你說,你要什麽。”史簫容立刻止步,移開視線,盯著面前情緒開始有些失控的女人。

“我知道我不可能活著出宮了,我不求生路,只求黃泉路上,有人陪陪我。”麗妃露出詭異的笑容,“三年前,你從這裏跳下去,今天,我想讓你再跳一次。”

史簫容凝神,不語,只是盯著她。

“我知道,那時候你了無牽掛,想墜樓就墜樓,可現在不一樣了,你心裏已經有牽掛了,皇帝用孩子來牽住你,不就看準了這點嗎。他用了三年時間討好你,我就要讓他再親眼看到你再跳一次樓。這樣,豈不是很有趣。”麗妃那張年輕美麗的臉龐因為嫉妒顯得扭曲瘋狂,“這次會更痛吧,只是不知道我們的太後娘娘,還有沒有那麽好運氣,能夠再蘇醒了。”

“你是怎麽看到的?”史簫容忽然問道。

“什麽?”

“那年你在哪裏看到我墜樓了。”

麗妃長長地哦了一聲,“那天我就在這裏賞花啊,看著皇帝把謝蠑帶到高閣上,親手拿著玉棋盤,我滿心歡喜,打算也上去,結果……”

“芽雀帶著我出現在了這裏。”

“是啊,那刻我就知道了,皇帝他喜歡的人原來是你啊,當初他還是三皇子的時候,就很喜歡你了吧,他還給你畫了一幅畫像,可惜你沒有要,退了回來,呵呵,現在還在我的手裏呢。”麗妃的笑有些淒涼。

那麽早啊,史簫容記得這回事,她把這幅畫命人拿回去了,大概沒有送回溫玄簡手裏,而是落在了麗妃手裏。

看到麗妃陷入了回憶,史簫容又淡淡地說道:“你應該及時阻止他的。”

“怎麽阻止?他就是我們的天,天要幹嘛,我們這些女人哪裏有權力可以左右。”麗妃恨恨地說道,“他不喜歡我們,沒關系啊,他的身份地位就已經決定了他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,可是……為什麽偏偏是你,你是他父皇的女人啊,如果他喜歡的是自己女人,我們都不會這麽怨恨。”

“唉,我明白,因為是我,你們再怨恨也什麽都不能做,若是尋常妃子,就像蔻婉儀,你們還可以欺負打壓她一下,出一口惡氣。”史簫容瞇起眼睛,看著麗妃,“但我是太後啊,你們怎麽可以對一個長輩如此無禮。”

“長輩?你先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長輩的樣子吧,真是可笑。”麗妃鄙夷地看著她。

史簫容樣子溫婉地笑了笑,帶著些許歉疚,“我確實沒有做好,我自己想想也覺得很可笑。這算什麽,自己的夫君剛剛逝世,就被夫君的兒子惦記上了,想想也真是令人感覺又狼狽又難堪啊。”

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自己,麗妃錯愕地看著她,“你……你真心這麽想……”

“現在想想,這哪裏算是好事,平白無故還惹人厭煩了。”

麗妃盯著她,忽然有些意難平,“陛下那麽好,他喜歡你,你怎麽會覺得難堪?!”

這會兒輪到史簫容楞住了,怎麽又維護起了皇帝。“說到底,你不怪皇帝,怪的竟然是我。”

“當然是你,沒有你,陛下怎麽會置禮儀不顧,把自己處於這樣的位置……”

看來她真的很喜歡皇帝啊,史簫容怔怔地看著她,一時忘記了應該繼續引導她說話的。

麗妃很快意識到史簫容說這些話的目的,她頓時一凜,自己說話太多了,“你陪我走一趟地獄吧。”

“那你打算怎麽死,也跟我一樣墜樓嗎?”史簫容握緊手裏的宮燈,同時註意後面有沒有人上來了,但沒有任何腳步聲,靈錦叫的人還沒有來嗎……

“也可以啊,我先看著你跳下去,然後我再跳,這個孩子,自然會有人接走他的。”麗妃輕輕地摸了摸謝漣的頭發,“他還蠻乖的,我還真舍不得殺他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史簫容很快地說道。

麗妃的手一頓,擡頭看著她,“你把這個孩子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?”

“這個孩子還小,將來的人生充滿希望,而我,大概也就這樣了。”史簫容淡淡地說道,“生在深宮,死在深宮,將來人老色衰,皇帝不喜歡我了,豈不是更慘。”

麗妃深有同感地點點頭,“確實,還不如在最美麗的時候死去,皇帝大概永遠忘不了你了。呵呵,承你的福,他大概也永遠忘不了我了。”

“這也算是福氣嗎?我可不覺得這是福氣。”史簫容又微微一笑,目光坦然,麗妃不知道為什麽,忽然感覺自己說這種話也很可笑。

她回頭,往樓下飛快地看了一眼,然後迅速回頭看著史簫容,她沒有動,很好,“好像沒有人來救你啊,真是可惜,還想讓他親眼看到我們墜樓的,不過也沒事,想一想,等他趕到了,地上躺著的是你的屍體,也很有趣,是不是?”

“別忘了,還有你自己的屍體。”

“是啊,你過來吧,站在窗戶面前,你先跳。”麗妃始終站在小謝漣身後,不動。

史簫容只好提著宮燈,一步步朝窗邊走過去。

“走這麽慢。”

“都要死了,總要走得從容一點。”

“真是,好了,你把窗戶完全打開吧……”

紅木窗戶吱呀一聲,被完全打開了,外面下著傾盆大雨,雨水打進來,帶來一股涼氣。

屋子裏的兩個人渾身都抖了一下。史簫容往外面望去,一大片黑幽幽的樹林,只能看到遠處隱約閃動的燭燈。

雨夜裏的宮廷宛如潛伏在深淵裏的巨獸,能將人一點點吞噬。

……

芽雀掐著這具身體的最後壽命時間,將那個孩子抱到了謝家。但謝家仍舊無人。

沒有辦法,她只好又回到衛府,把這個孩子放在了小床上,然後展開書信,開始笨拙地寫字,大意就是把這個孩子交給謝家或者直接交給太後娘娘,然後自己走了。

芽雀讀了讀自己寫的信,應該能夠明白的。她沒有多少東西,只有幾支金釵首飾,用布袋裝了起來,然後悄悄地離開了衛府。

她要回到真正芽雀的家裏,在那裏找到回去的路。隨著曙光漸漸從雲層裏露出來,這具身體的腐敗開始越來越明顯。

芽雀擡起手,摸了摸臉頰變得軟軟的灰褐色屍斑,看來已經撐到極限了,身體開始散發出水草般腥臭的氣味,這是冷潭死水的味道,因為真正的芽雀是被拋在冷潭水底下死亡的。

朝著芽雀的家越走一步,她就越知道了這個原先身體主人的過往。真正芽雀的人生過往猶如浮光掠影般從她腦海裏閃過。

被抄家,被充宮婢,遇到了……一個可愛的十歲模樣的小宮女忽然笑著從腦海裏跑過來……啊,那是小時候的蔻婉儀!

真正的芽雀被老嬤嬤籠絡了,成了潛伏宮廷的一枚棋子,難怪,難怪,那個老嬤嬤在捉到自己偷聽的時候,非殺自己不可,她已經認出當初被她籠絡的小宮女了!

然後遇到了衛斐雲,剛剛游學歸來的少年,卻得知自己的家毀了,而他馬上也要被抓去流放,趁著沒有被發現之前,通過三皇子的幫助,遇到了芽雀。

他是來殺她的,因為他發現了那些通報消息的書信,是芽雀的筆跡,他必須殺了她,不然整個衛家就不再僅僅是被流放而已了。

最後的畫面是冷眉冷眼的少年掐著自己脖子的樣子。

淩家昔日的舊宅已經雜草叢生,近在眼前,芽雀推開門,走了進去。

……

史簫容放下手裏的宮燈,淡碧色燈罩裏的燭火已經奄奄一息,快要滅了。她扶著紅木窗邊緣,外面的雨開始變得淅淅瀝瀝,漸漸地停下。

“你跳吧。”麗妃在後面幽幽地說道,不想再耽擱時間了。

史簫容回過頭,看著她,在麗妃的背後,兩道身影正貓著腰身爬上木梯,史簫容露出一絲微笑,極慢極慢地點了點頭。

“你在笑什麽?!”麗妃驚疑不定,催促她,“你快點跳啊!”

一句話尚未說完,她的背後就襲來了大力,然後被控制住了。史簫容眼疾手快,扶住要摔倒在地的謝漣,把他拉到了身邊。

謝漣被松開了手,睜開眼睛,看到自己身處陌生的地方,轉眼看到史簫容,立刻露出笑容,“是你!”

史簫容點點頭,摸了摸他的頭,“我帶你去找你的母親。”然後拉起他的手,站了起來,朝樓梯口走去,不再去看被抓住的麗妃。

樓梯口立著溫玄簡。

溫玄簡讓護衛將麗妃帶下去,麗妃似乎想朝他撲過去,但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。溫玄簡看著她的眼神,厭惡無比。

麗妃就像受了很大的打擊一樣,連怒罵史簫容的力氣也沒有了。

等護衛把麗妃帶下樓之後,溫玄簡凝眉看著史簫容。

“這樣太危險了,你應該先告訴我的。”溫玄簡見她不動,依舊沒有要理會自己的意思,上前一步,想看看她有沒有受傷。

“漣兒,我們下去。”史簫容朝他淡淡地行了個禮,然後拉著謝漣的手,要往下面走去,謝漣緊緊抓著史簫容的手,有些怕面前的皇帝。

溫玄簡這才註意到這個小男孩,應該就是謝蠑的小公子了,他皺眉,為了這個孩子,史簫容竟然願意冒這個險單獨見麗妃。

“等等。”溫玄簡仍舊立在樓梯口,攔住了他們的去路,然後彎腰,直視著面前的小男孩,“你的父親可是謝蠑?”

謝漣點點頭,不卑不亢地說道:“是的,陛下,我的父親是謝蠑。”

“你知道我是皇帝?”溫玄簡挑了一下眉毛。

“是父親告訴我的,之前在宴席上我見過您。”謝漣見他態度溫和,漸漸的也不怕了,然後問道,“陛下,我現在可以去找我的母親了嗎?”

“當然可以。不過,要讓其他人帶你過去,我們不能陪你去了。”溫玄簡示意守在木梯邊上的護衛來送謝漣離開。

史簫容看了他一眼,松開了謝漣的手,“漣兒先回去,跟你母親說我沒事,讓她先回家。”

謝漣不懂為什麽她不能送自己回去了,但也只能乖乖地跟著護衛離開了。

史簫容目視前方,表情平靜,等著他說話。

溫玄簡朝她走去,手一碰到她的手背,似乎都被彼此的手溫給刺激到了,史簫容想縮回自己的手,卻被他緊緊攥著。

“事情都結束了,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。”他長舒一口氣,說道。

史簫容表情冷淡地點點頭。

“還不肯跟我說話?總不能永遠這樣吧。”溫玄簡有些挫敗,去看她臉上的神情,結果自然是看不出什麽花來的。

史簫容不看他,只是看著前方幽暗的木梯,背後的窗戶裏透來一絲黎明的光芒,快要天亮了。她想盡快離開這座高閣,把手放在扶梯上,就要往下走。

溫玄簡伸手拉住了她,他原本應該拉住她的,但是史簫容忽然驚怒,用力掙脫開了他的手,看向他的眼神又回到了以前,嫌棄又厭煩,再次伸手要拉住她已經來不及了,史簫容甩開他的手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是站在樓梯口,下面就是兜轉幾圈的木梯,當初是為了美觀才這樣搭建的,此刻卻成了她的夢魘。

“別……”溫玄簡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指尖從自己手心裏滑落出去,已經無力握住,隨著脫口而出的驚呼聲響起的是裙裾飛揚而起的簌簌聲,緊接著,她在木梯上滾了幾圈,頭撞在木梯桿上,不動了。

四周陷入了凝固般的死寂。

……

宮廷裏,衛斐雲的眼皮直跳,他擡頭,看到東邊的雲層裏隱約透出一絲亮光,雨水已經停止,這真是混亂的一夜啊。來不及感慨,在宮門打開之後,傳來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史家小女和敵國王室的遺腹子雙雙殞命。

史姜靈!

宛如一道閃電劈過衛斐雲的腦海,他竟然把這個人遺忘了,芽雀曾經囑托自己一定要照顧好這個人。那番他不理解的話忽然又奇跡般地浮現出來。

史姜靈已經死了,那……她……

衛斐雲搶過連夜傳遞消息的護衛騎來的馬,徑直從宮廷疾馳出去,當下竟也不管不顧了。

護衛在後面追了幾步,“衛侍郎留步……衛侍郎……”但最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溜煙般消失在了宮門口。

黎明初曉的都城已經有蘇醒的跡象,衛斐雲跳下馬,幾步跨進了自己家,衛編修官已經早起,正在院子裏收集葉尖露珠,看到他匆匆經過院子,連忙問道:“斐雲,昨天一夜宮裏怎麽了?”

衛斐雲停步,問道“父親,芽雀在哪裏?”

“她不是在屋子裏嗎……啊,昨晚她救了史家孫女兒回來,等等,你去哪裏……”看到自家兒子要朝姑娘房裏闖進去,衛編修官臉色一變,想要叫住他,但衛斐雲已經走到芽雀住的屋子前面,打開了門。

裏面空無一人,衛斐雲大步走向書桌旁邊,拾起桌上的書信,看到上面拙劣的字跡,她以為自己任務成功了嗎?

衛斐雲呼吸一窒,轉頭看向父親,“芽雀把史姜靈救回來的時候,史姜靈受傷了嗎?”

衛編修官也看了那封信,“芽雀怎麽說走就走啊,她去哪裏了?”衛斐雲又問了一遍自己的問題,他父親才回答他。

“史家小女死了。”衛斐雲丟下這句話,就沖了出去。

衛斐雲跳上馬,忽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到她,告訴她這個可怕的消息。

他想了想,偌大的京都,除了宮廷永寧宮,也只剩下那座舊宅了。幾乎是馬不停蹄,終於趕到了淩家舊宅,門口的雜草地有明顯人走過的痕跡,他喘了一口氣,把木門猛地推開。

芽雀正坐在一株枯樹下面,臉頰上布滿了可怖的灰色斑點。衛斐雲幾乎有些踉踉蹌蹌地跑到她面前,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:“你還在嗎?”

對面的人極慢極慢地點了點頭。

但這一個動作,幾乎要讓她纖細的脖頸折斷,衛斐雲擡手,一摸,軟得不可思議,四周彌漫著布滿水汽的腐爛氣味,她整個人都仿佛剛剛從水底裏爬出來一樣。

衛斐雲長到這麽大,什麽沒見過,這次卻真的被芽雀徹底嚇到了,“我帶你去找大夫。”

“沒用的,這具身體不是我的。”一個有些靈空的聲音忽然傳來,不是芽雀的聲音,這完全是另外一個聲音,衛斐雲往四周看去,沒有看到其他任何人。

雖然很早就知道這不是真正的芽雀,但他親耳聽到,還是覺得有些靈異,“那要怎麽樣才能留下你?”

空氣裏一陣氣流波動,她似乎在笑,然後含笑問道:“你是不是喜歡上了我呀?”

衛斐雲一頓,神情緊繃,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。

“可惜了,我知道我沒有成功完成任務,最後的壽命時間也用光了,現在這具身體也裝不下我了,所以我要走了。”

衛斐雲這才有些急了,擡頭尋找著聲音的源頭,“你要去哪裏?”

女子的聲音空靈而失落,“不知道啊,隨命吧。”

“等等……”

但這個聲音再也沒有響起,衛斐雲擡頭望天空看去,什麽也沒有看到,只有一縷風輕輕飄過,吹起了滿枝樹葉。

樹下的身體頃刻間化為了一堆白骨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嗯,芽雀和衛斐雲這一對呢,就是從單殺到相殺再到相愛(?)的過程。這個故事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要想強行在一起,就會很虐/(ㄒoㄒ)/~~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